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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贾平凹:中国文人要为时代为社会立言

   

  贾平凹

  贾平凹:中国文人要为时代为社会立言

  编者按:毛泽东同志《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距今已经整整70 周年,这是马克思主义文艺思想中国化、大众化和民族化的光辉典范,至今仍然具有伟大的现实意义和指导意义,而我国广大文艺工作者正是在《讲话》的指引下,不断取得文艺创作的丰硕成果,著名作家贾平凹就是其中的代表作家之一。在一望无际的关中平原遍地盛开金黄色油菜花的美好季节,我们在西安采访了贾平凹——

  记者:贾平凹先生,您从1973年开始发表作品,将近40余年的创作生涯,出版的作品版本多达300余种,仅就长篇小说创作而言,就有《商州》、《妊娠》、《逛山》、《油月亮》、《浮躁》、《废都》、《白夜》、《土门》、《病相报告》、《怀念狼》、《秦腔》、《高兴》、《古炉》等;还陆续创作了中短篇小说集《山地笔记》、《小月前本》、《腊月·正月》、《天狗》、《黑氏》、《美穴地》、《饺子馆》、《艺术家韩起祥》、《兵娃》《丑石》、《 制造声音》等;同时,您又是优秀的散文作家,出版有散文集《月迹》、《心迹》、《爱的踪迹》、《走山东》、《商州三录》、《说话》、《坐佛》、《敲门》、《做个自在人》、《走虫》等,真是成果丰硕呵——您能谈谈您的文学创作和生活道路吗?

  贾平凹:我今年六十了,在文坛上算是时间比较长的一个人。我曾获第一届全国短篇小说奖,那是新时期第一个国内的奖项,当时和我一起得奖的有二三十个人,现在他们基本上都不写小说了,只有我仍在坚持。现在回想这几十年,实际上一进入文坛受的教育就是《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几乎年年都在学习。我感觉我当年文学创作的基点比较低。因为当时整个的社会文学创作土壤比较瘠贫,而且西方文学那时还没完全进入到中国。所以说整个的文学氛围不是很浓,整体创作水平不高,我就是在这一基础上起根发苗的,所以说存在先天不足、营养不良的情况。

  这几十年一路走来,之所以还没有被淘汰,还在继续写作,得益于我经常讲的两句话:一个要和现实生活保持一种鲜活的关系。你起码要了解这个社会,和这个社会保持一种特别新鲜的关系、鲜活的关系;再一个你在写作过程中,一定要不停地寻找突破点,或者是常有新的一些东西出来。我现在60岁的人,基本上是和人家20多岁的娃在一块写哩,文坛淘汰率特别残酷。所以说你只有把握住这两点,这样你才能写得更多一点,写得更好一点。我这几十年来就是这样过来的。

  坚持和生活保持一种鲜活态度的想法,严格讲也是受5·23《讲话》教育的结果。因为《讲话》是在当时的特殊环境下毛主席对文艺方面做的一些论述,它有当时的历史状况,到现在几十年过去,社会发生了变化以后,好多地方不一定说很适合目前的现状。但有一点没变:作品一定要想到是给谁写的——是给人民写的。一定要到生活中去,为人民而创作。我这一代作家都是50岁以上的作家,社会责任感、忧患意识,我觉得比年轻人要强。我们从小就是受这一种比较传统教育的作家,中国文人就是天下为责,为时代、为社会立言。

  记者:早在1938年,毛泽东在延安鲁艺演讲时就深刻指出,鲁迅艺术学院要造就“具有远大的理想、丰富的生活经验和良好的艺术技巧”的文艺工作者,您丰厚而卓越的文学艺术创作成就,验证了毛泽东同志的这一论断,这样分析正确吗?

  贾平凹:毛主席这个话我觉得说得特别好,也符合古今中外文学发展的一个规律。

  作为一个作家,现在经常讲要有文学的野心,而毛泽东讲的是远大的理想,道理其实是一样的,只不过现在更讲“野心”——想在这个行当里面干出一些事情来,目标不只是我写篇文章或从事个啥事情,只为了几十块钱或者几万块钱,或者去出个小名什么的。这些都是那小利益、小目标。每个人搞文学创作,在开头的时候他都是以一种兴趣、一种爱好来从事写作的,写作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才可能产生一种责任心、责任感。什么是责任感?就是觉得既然从事文学事业,感觉自己还能写,就要想办法要在这个行当里写得好一点,那时你的眼光就不一样了,会有一种雄心壮志,使自己的创作取的一些辉煌的计划。一旦有毛主席说的这种远大的理想以后,好多问题就能解决。比如说吃苦问题,比如说小名小利的问题,等等。另外,文学创作要有丰富的生活经验,这就是毛主席说的要深入生活。因为深入生活是文学创作最基本的一条规律。你肚里没东西拿啥写哩?不管你写哪方面的,你都得熟悉你要写的那种题材,你才能把东西写好,这是最基本的要求。

  实际上,毛泽东当时谈的都是文学创作最基本的一些东西,但是往往就是一些最基本的东西,人就反倒还疏忽了,或者做得不够。因为这是1938年说的话,它基本上和现在话语不一样了,但是意思都一样,如果你现在能达到这三点,那肯定就能写出好作品。

记者:从您的文学创作特别是长篇小说创作来看,表现出您不但善于对现实生活进行深刻挖掘,而且还善于对现实生活进行正确把握,以及致力于历史与审美的艺术描写,从而使您保持着不会衰减的旺盛的艺术创作力,是这样的吗?

  贾平凹:从上世纪九十年代以后,严格地讲,我自己的创作基本上都是长篇小说。在这20年里,我创作了10多部长篇。在2000年以后的10年间,我主要写了《秦腔》、《古炉》、《高兴》三本书。这三本书出来以后反响还都蛮强烈的。我自己回想起来,这确实也是得益于自己对整个时代、对社会的一种关注、研究。所以一个作家,你要关注现实生活,关注这个时代。

  中国目前是大变革时期的一个时代,是各种声音、各种潮流混杂起来的。所以你要好好钻研一些东西,通过社会现象来看更深远的本质,这样你才可能在写作的过程中把握得更好一点。

  这十多年是一个消费时代,也是个娱乐时代,大家对于文学的热衷不是那么强了。娱乐方式多了,消遣的东西也多了,所以对整个阅读来讲,目前进入到一个浅阅读时代。浅阅读时代大家都不追求深刻。但是正是在这一种情况下,如果作家还在坚持关注这个社会,研究这个社会,把自己对整个时代、对社会的看法表现出来。我觉得一方面,这个作家会比较难得;一方面这也是一个真正的文学艺术工作者应该做的事情。总得有人这样来做,否则这就是一个很轻飘飘的时代。

  现阶段我觉得在我这一生中是创作环境比较好的一个时代。各种思想都可以接触到,各种写作方法都能了解到。你可以做各种各样的试验,可以把你心中要想的东西,把你对这个时代、对这个社会想说的话都写出来。如果说再退到五六十年前,或许你好多想法还不好表达。创作需要一种很自由的、宽松的环境。希望这个环境越来越好。

  记者:文学艺术创作,需要作者具有深厚的生活,但也需要作者具有比较高的思想、哲学和文化素养,而您的文学创作无论是小说还是散文,都呈现出我国传统文化的根蒂而具有了耐久的艺术生命,尤其是您对佛家文化和道家文化有独特的认识,您能谈谈这方面的艺术体验吗?

  贾平凹:自从《秦腔》和《古炉》出版以后,有相当多的北京和上海的评论家,他们有一个观点说,我的创作完成了对中国文学的一种叙述。在这之前,大量的是西方翻译期的那种文学样式。这些评论给我了一些思考——就是说,怎样使作品写出来既有时代感,又有中国的做派,叫人看了以后就是中国人的思维、中国人写的小说,而不是中国人写的外国小说或者别的啥小说。

  我一直在创作中坚持一种理念:思想境界上一定要吸收全人类的东西,就是可以接受西方的一些东西,全人类的东西,但在叙事上一定要是中国式的,这样才能既是现代的又是传统的,既是中国的又超越中国。当然关于这一点我虽这么想但目前还做不到,但起码我有这么个想法。

  对于传统的东西,你就要不断丰富自己的学术素养。现在一些人经常开口闭口就是继承传统,而实际上你问传统是啥东西他却回答不上来;传统包括啥东西,他也答不上来。好多人都是要么没读过,要么一知半解。文学创作要有远大的理想,要把你作品写的寿命能长一点、走的路能远一点,我觉得,对一个作家的素养方面的要求特别高。不光包括哲学,还包括各种文化知识在里面。至于说这个佛呀、道啊,这是中国传统文化里边很重要的几个方面,你起码得涉猎一些。这就需要你自己去钻研,下功夫来读各方面的书籍,提高自己,才可能使你的作品丰富起来。

  记者:语言是文学艺术的首要条件,离开了语言艺术,文学作品便没有了活力,也就没有了感染人的艺术力量。您的文学作品的语言很美且很富于韵味,同时,又能及时吸取生活里那些幽默、诙谐和极富艺术表现力的口语、流行语,并能把这些和带有古典色彩以及精彩的现代语言糅合在一起形成您别具一格的语言风格,这除过您对语言具有很好的敏感因素之外,还有其他生成因素吗?

  贾平凹:每一个作家都有自己文学语言的特点,有些作家他天生对语言有敏感性。拿我个人来讲,我一上手就喜欢而且注重文学语言。我小时候接触的作品,要么就是苏联文学,要么就是四十年代边区文学和五十年代一些作品,从小受这些作品影响。五十年代一些作品它受西方翻译文学体的影响,所谓现实主义、批判现实主义、革命现实主义,都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我是一边学传统,一边学民间,然后进行刻苦的训练,慢慢才有了自己的风格。

  关于语言这方面,我也写过好多文章,谈过好多东西。包括语言的质感问题、节奏问题和还原问题,有的还比较专业。总的来讲,我觉得,作为一个作家,文学作品也就是个语言艺术,就是靠文字,文笔起码要好,这样才有可能谈到第二步,才能写得深刻,写得宏大,写得丰富……反之,即使你再丰富、再深刻,你用文字表达不出来,那就传之不远。

  记者:您曾经发布的惟一一条微博引起了网友的强烈关注,据悉,您目前仍有23万多的粉丝。可见大家都对您的写作以及生活有着很强的兴趣,有没有想过满足一下读者的这种“好奇心”?

  贾平凹:因为我自己从来不上网,连电脑都没有。微博是新浪的几个领导到我这来了,人家说你在手机上发一下,一发马上就传到网上去了。那天正好是圣诞节,我就说:圣诞节快乐!就发了,没想到就变成微博了。当时对微博还没有多少概念,后来一看一下那么多人在关注,把我还给吓着了。

  我一直认为,创作是不需要热闹的一个行业。所以说我后来尤其到了五十多岁以后,能少一事就少一事,能不见谁就不见谁,能不参加活动就不参加活动。我就想安安静静地来完成自己想干的一些事情。你看我一辈子在文坛上没发表过任何不同的观念,没和人家争执过啥东西。我一辈子受人争执,但从不回应。我觉得搞好创作就行了。作为一个作家说到底是作品,别的都是过眼烟云。人的一生时间很紧张,我觉得还是多写一些,安安静静地写一些东西就最好了。

  有好多媒体,社会上有啥事就老叫你回答,我说除过文学我都不回答。因为啥?我不是万金油,我不是别的啥都知道,我其实是一个很呆板的人。对于社会,我关注度也非常强烈,但我不爱发表观点。我还是喜欢自己悄悄写一些东西,这是我所追求的。

记者:在我国当代文学史上,尤其是新时期和改革开放以来,您无论是短篇小说也好,中篇小说也好,还是长篇小说也好,乃至散文,都获得了国家大奖以及国内外文学奖项,特别是您的《秦腔》荣获第七届茅盾文学奖,这标志着您在文学艺术创作上不断走向新的辉煌,请问,您今后有何重大的创作计划?

  贾平凹:我现在正在写个长篇,内容是关于乡下的,主要写乡镇工作的。在写长篇的过程中,人沉浸进去以后就不容易出来,所以不愿意叫人干扰。我总是会找各种借口来拒绝一些活动,甚至不可避免地会得罪人,但时间还是叫人切割了。切割不碎吧,也切割成无数个块。

  我现在这个精力毕竟不像30来岁的人。我记得当年写《废都》的时候,草稿我只用40天就完成了。但现在光这个草稿就得写半年,而且现在的情况是我常说的一句话:越写人越惊恐哩。现在每写一个长篇最少写三遍,工作量特别大,比如说40万字就得写120多万字。这是一种不停的折腾,有时也生气,但是你还得耐住性子就这么写下去。

  记者:从古至今,陕西这方热土积淀着异常丰厚的人类文化,历代都有彪炳史册的伟大作品存世,而今,您又是陕西省作家协会主席,请您谈谈您对陕西文学前景的看法。

  贾平凹:陕西文学前景总的来说还是好的,我对陕西文学前景非常看好,但同时也有一些担心。从目前国内的整体情况来看,整个社会,大家都说文学边缘化了,好像大家不甚热衷于文学了。实际上这个时代对文学还热衷着呢,你看网上全民写作的这一种热潮,是从来没有过的。只能说,体制内的写作、专业写作的这些人边缘化了。

  从目前国内各省的文学现状来看,有些省份表现得更好一点。更好的标志就是一大批中青年作家大量涌现出来。不管是网上的网络写作,还是发表在刊物上的传统的纸质写作,产生的全国瞩目的作家比陕西要多一些。当然陕西文学创作队伍也特别庞大。据我目前了解的状况,大家都在潜心写一些东西,或许用不了多久,就有一批作品、一批新人会涌现出来。然而作为作协来讲,我觉得始终要有一种忧患意识:就是怎么样进一步的发展、培养、动员更多的年轻人来写作,把陕西这种文学传统继承下去。

  记者:谢谢您,十分感谢您在繁忙的文学艺术创作劳作中,接受我们的采访,不但回顾了您的文学艺术创作路径,也很坦率地表达了您对文学艺术发展的意见,相信这些对大家将会有很大的启迪,再次感谢您! (本报记者杨小玲 实习生孔婷婷)来源:陕西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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