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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的鼻血

 

尚建国

 

1976年的7月,高中毕业之后的我,像当时所有的学生娃娃一样,踩着知青运动的细长尾巴,千军万马般地走上了那座唯一的独木桥——上山下乡。

这是当时所有知青共同的宿命,别无它途。

当时中国命运的操盘手,手那么一挥,千千万万的知青就只能别无选择地告别城市和家乡,奔赴远方的农村,在广阔天地里辛勤劳作,按时下的话来说,实际上也就是就业吧。

扎根农村,成为了当时最时髦、最漂亮的口号。

懵懂无知的18岁的我,当时也高喊过这样的口号,但却并不知道,类似于像我们这样的知青命运,其实是把玩和操纵在某些神人的手上。所有那些高调虚妄的思想,也都是被人填充和灌输进我们那白纸一般的大脑里的。

当时的我们,不过就是他人思想的傀儡而已。

到了1976年的9月,那个神人死掉了。

中国从此又步入了一个波谲云诡的新的历史纪元。

从这个意义上可以说,我们是中国的“末代知青”。

从1976年7月,到1977年12月,我一共做了一年半的知青。

在这一年半的知青岁月里,我印象最鲜明、最深刻的,就是我的鼻血。那个时候,我的“沙鼻子”太不堪一击了,稍一碰撞和磕打,我的鼻血就会汹涌而出,堵都堵不住,如同长江决堤一般。

有些时候,甚至不需要外力的撞击,来自我身体内部的那些其名的青春的强大力量,也会冲开我鼻子的脆弱血管,让我的鼻血流淌出来,倾泄出来,洒落在岑河,洒落在庙兴,洒落在广阔天地里。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这个“末代知青”也算是为中国的知青运动付出了血的代价,抛洒过热血。

在一年半的知青岁月里,在岑河,在庙兴,我也有幸结识了一些富有特色和智慧的知青,譬如说,像是田碧茹、杨秀琴、刘静、王明萍、高小梅、周义平、张健、韩永娟、杨胜英、小毛子……等等。

还有那些质朴而实在的庙兴人,如张家德、龙队长、高伯、张长凤……等等,也都让我印象深刻,难以忘怀。

由于我当时是一个知青点(庙兴林场)的知青小头目,因此,我也曾上窜下跳地四处去参观学习,参加过各类学习培训班,地区、县里、公社、大队,忙了个不亦乐乎。

1976年的冬天,我在荆州地区参加一个学习培训班的时候,晴天霹雳一般,传来了一个噩耗——我爷爷去世了,于是,我火速赶回去奔丧。

在那一年半的知青岁月里,除了外出学习和下地劳作之外,我还干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抽空读书。由于当时知识匮乏,图书奇缺,在能看到的书都翻遍了之后,我甚至还背诵了当时的《新华字典》,就在庙兴林场的那一片硕大的红杉树林子里。空气中飘荡着一些轻盈的飞絮和尘埃,在背诵字典的时候,我的嗓子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我患上了咽喉炎。

还有一个人,也让我十分难忘,那就是知青队带队干部陈卫华。陈卫华爱学习,喜钻研,时常和我讨论哲学问题和时政问题。我至今还十分清楚地记得,有一次在岑河街上,陈卫华手里拿了一个油饼,他一边吃着,一边对我说道:

“尚建国,存在决定意识。比如说,我现在肚子饿了,想吃东西了。这就是一种存在,这种饥饿的存在,决定了我的意识,我产生了强烈的食欲,想要吃掉我手中的油饼。这里面就有哲学问题。而哲学问题,在我们的生活里,无处不在,无时不在……”

那个时候的哲学,貌似空气一般地充满了我们的知青生活。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当时的哲学风潮,其源头实则来自于北京。当时北京的一些大佬们,都喜欢谈论哲学。

对我个人而言,最最让我难忘的,当然还是1977年底的高考。

那是文革十年浩劫之后,第一次恢复高考。考场设置在岑河中学。参加高考的人,多如牛毛。第一场考试的那天早上,天还未完全放亮,是那种麻麻亮。我进了岑河中学的一个光线昏暗的厕所里,正蹲在那儿排泄呢。突然,一个从天而降的膝盖相当猛烈地撞击了我的“沙鼻子”,顷刻之间,我那一腔的鼻血立马奔涌而出,像开闸放水一样,哗哗喷流了出来……

尽管膝盖的主人说了“实在对不起,我没有看见你蹲在那儿。”,可我当时却完全顾不上那人的道歉了,我的双手紧紧捂住了我那血淋淋的鼻子,竭力想去堵塞我那些流淌不息的汩汩的鼻血。

就这样,第一天进入高考考场时,我的鼻子宛若大象鼻子那般怪异和离奇。我的两个鼻孔里塞进了两个长长的“纸柱”,那是用来阻滞鼻血的设备。那设备有些简陋,或者说是有些丑陋,完全是因陋就简自制的东西。

我最后考入了华中师大中文系。

近些年,我常常这样暗自寻思,要是我当时没有流那么多鼻血,那么,我高考的成绩也许应该会更加优异一些。

转眼之间,四十年过去了。

在这四十年的时间里,我写了很多诗歌和小说,但却从未写过我下放插队的那个地方。不过,不管是岑河也好,还是庙兴也罢,它们都曾经作为一种文化符号和文化载体,进入过我的小说。然而,我的那些小说,却并不是知青小说。我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写过知青小说呢?这是因为,知青运动作为文革的一个有机的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我还需要慢慢厘清其中的许多问题。

就像我对另一位知青田碧茹所说的那样:

“田姐,我们应该纪念的是我们的那一段青春岁月,至于“知青运动”本身,则是充满了罪恶和阴谋,是应该受到鞭笞和批判的。”

作为一个“末代知青”,作为一个曾经“满嘴哲学问题”的“末代知青”,作为一个流了大量鼻血的“末代知青”,我希望,像“知青运动”这样随心所欲、无可奈何的事件,再也不要出现在中华民族的历史上了。

青春的热血,就让它们在各自生活和事业的领域里自由地挥洒吧,千万别再走那神人钦定的“独木桥”了。

 

尚建国      

2016年5月13日于北京方庄

 

来源:中华人物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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