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自从我们搬到南方后，父母的关系就没有好过，都是因为我呀，其实我知道妈妈对我很好的，可。。。。。。对了，你还记得小时候在我家上课吗？当时我就爱跟在你们屁股后面玩。”谭鹏的这句话使我的心再一次纠结起来。

三十多年前，我在老家村子上小学，王老师就是我们的班主任，那年的冬天雪下的出奇的大，当时学校的条件还很差，土坯教室残缺不全的窗子用几张破旧的毛纸糊着，屋里没有炉火，一到风雪天唯一遮风挡雨的毛纸也会变得没了踪影，虽然穿了很厚的棉衣，我们的手和脸还是在那寒风刺骨教室里冻的成了紫茄子，根本没法写字。王老师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就去找校长想办法，结果校长的一句“老天爷的事我也管不了，你看哪暖和就把孩子们带哪吧。”不知是这句话激怒了王老师，还是因为看我们实在太可怜了，当时王老师就把我们带到了自己家。

王老师家离学校不远，家里只有儿子谭鹏和婆婆，那时他的丈夫在南方工作。王老师将我们带回家后,就往炉子里加了好多大煤块，炉子里的火苗一下子窜老高，我们站在一旁又跳又叫高兴极了，看着王老师暖和又整洁的家，还有那满满一书橱的书。我对王老师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心里立即感到被一股暖意包围着，那感觉现在回想起来依然很亲切，很温暖。从此王老师家二十多平米的房子也就成了我们二十多个孩子的课堂。

一次课间休息时，小谭鹏抱来一个又大又漂亮的钻笔刀，同学们马上好奇地围了过来，看着从那钻笔刀中出来的铅笔屑一卷一卷的就像一串串美丽的花，把我们大家都看傻了，要知道那时我们削铅笔有把小刀已经不错了，如此漂亮又如此先进的钻笔刀是做梦都不会见到的。当时大家羡慕的心都痒了。

放学后，大家都回家了，走在最后的我突然被放在书橱上的让大家羡慕不已的钻笔刀吸引了过去，摸着那钻笔刀我爱不释手，看看屋内只有自己，我鬼使神差般把它放进了书包。接下来的日子，我借口肚子疼，在家装病，一连好多天都没敢去王老师家上课。后来，学校因为天气原因，提早放了寒假。

就在腊月二十八那天，和伙伴们疯玩了一天的我跑回家一眼就看见堂屋桌子上放着一个很精致的蓝色小钻笔刀，我很吃惊，妈妈告诉我，王老师来过了，她家要跟丈夫搬到南方去了，还嘱咐我要好好学习，长大后肯定会有出息的，临走前还特意去市里给我买了这个钻笔刀。听后，我转身跑进里屋大哭起来，当时父母都认为我是舍不得王老师走，其实，原因只有自己才清楚。

现在看着眼前哭的像泪人的谭鹏，我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可知道真相的我却更加震惊了。

原来王老师并不是谭鹏的亲妈，他亲妈是在生他时难产走的，可王老师视他却如同己出，就在王鹏要过六岁生日时，远在南方的父亲给他寄来了那个大钻笔刀做生日礼物，那是父亲托同事的亲戚在美国买来的，而且足足用了父亲多半个月的工资。

正是那个钻笔刀，才让王老师的婆婆和丈夫对她有了很大的偏见，当时谭鹏找不到心爱之物急的滔滔大哭，她们心里都明白是被学生拿走了，奶奶就让王老师去同学家找回来，可王老师说其实自己知道是谁拿走的，那个孩子自尊心很强，学习成绩很优秀，绝不是个手脚不干净的人，只不过是没见过感兴趣罢了，就当什么也发生过吧，否则会给孩子心里带来负担影响孩子一生的。

也正是这件事成了他们家的导火索，不高兴时婆婆和丈夫总是把“到底不是自己生的”这句话挂在嘴边，后来，战争总是不断在这个家上演而且愈演愈烈，直到现在王老师和爱人的关系都很紧张。

知道这些后，我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那种滋味难以言表，我知道自己是真正的幕后黑手，是我毁了王老师一生的幸福，我就是一个卑鄙龌龊的人，我恨不得把自己的罪手剁下来向王老师赔罪，“你有那勇气吗？”我不住地问自己。为了自己在家人心目中的完美形象，这件事像一块巨石在我心里压了三十多年了，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家的，只是回家后我把熟睡妻子和儿子立刻叫了起来，当着他们的面打开了那个尘封已久的箱子，我要让他们知道箱子里钻笔刀的故事，知道一个丈夫一个父亲藏了三十多年的秘密。

第二天我登上了去南方的列车，要去打开锁在我心里三十多年的那把锁。

 

作者：栾城一小  张会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