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长到现场也管不了”——直击多地秸秆焚烧怪现象
年年禁烧，年年烧。每年夏秋收时节，我国多地都会被秸秆焚烧产生的烟雾所笼罩。伴随着雾霾天气的增加，秸秆禁烧目前已成为舆论关注的热点话题。禁烧多年的秸秆缘何一直“死灰复燃”呢？记者在多地采访中发现，焚烧秸秆逐渐演化成深刻的社会问题，出现了一些“怪现象”，甚至有基层干部称“乡长县长到现场，也管不了”。
秸秆焚烧屡禁不止成基层干部“老大难”问题
近日，华北多地出现重度雾霾天气。据气象部门监测，除自然轻雾原因外，部分地区的雾霾污染问题与秸秆焚烧密切有关。近日河南省内周口、商丘、鹤壁、南阳、新乡、驻马店等多地均有秸秆焚烧情况。同样，在安徽宿州、亳州、阜阳等粮食主产区，也发现了存在焚烧秸秆的火点。
记者在大广高速河南新乡段附近看到，一望无际的平原上能看到不少焚烧点，烟雾随风扩散，高速公路上能感觉到明显的雾气，打开车窗也能闻到一股气味，虽然不算呛鼻，但驾驶员判断这就是秸秆燃烧的气味。
记者了解到，尽管国家已经三令五申禁烧秸秆，地方政府领导定点包干负责乡镇、乡镇干部定点包干监督行政村，责任划分得很细，但实际效果仍然很差，不仅很多普通农户普遍烧秸秆，一些种粮大户也在烧。“不是不想禁，是太不好管了！”一些基层干部表达了自己的无奈。而最近江苏等地也因管控不力停职了一批乡镇干部。
河南温县的一名基层干部介绍，他自己曾担任多年秸秆禁烧指导员到乡镇指导工作。让他记忆深刻的是2年前一次跟随县领导到田头指导禁烧工作，远处一些农民还忙不迭地点燃秸秆，场面非常尴尬。
不少干部表示，禁烧秸秆已经成为每年夏收秋收时一个“老大难”问题。安徽北部地区一名种粮大户无奈地说，地里的秸秆大量堆积，不烧掉不知道如何处理，找不到出路，而且下一茬作物等着播种，没地方能堆得下这么多秸秆，往外拉还得费时费工。“我种了200多亩玉米，为了方便，按一下打火机，一把火烧了，省钱省力。”
河南温县的基层干部则表示，不是政府不搞禁烧工作，而是基层确实存在一些“特殊情况”让他们无法下手。比如说现在农村的年轻人外出打工的居多，留在田里干活的大多数是上了年纪的，他们烧秸秆，就是干部去制止，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更别说处罚教育了。“他们年龄大，环保意识又薄弱，要是采取强制措施说不定他们身体会出什么事情。这些情况在农村很常见。”
秸秆焚烧竟是农民过上好日子的“后遗症”？
记者在农村地区走访调查了解到，秸秆曾经是农村地区主要燃料之一，每年夏收秋收时期，农民们都会把小麦、玉米、棉花等秸秆集中堆放，作为一年四季的燃料储备。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由于农耕中使用黄牛等畜力比较普遍，为了喂养牲畜，农民们还要储备足够的秸秆作为饲料，有些农户储备不足，在冬春时期还需要花钱购买别人家的秸秆，以解燃眉之急。
但是现在，农村地区使用煤、煤气、电能等能源的农户普遍增多，农业机械化程度广泛应用，饲养黄牛等家畜的减少，秸秆的燃料功能不复存在，结果秸秆自然就难以消化掉了。
“不论是农村地区的生活方式，还是生产方式，都发生了很大改变，这些变化让秸秆失去了用武之地，”安徽省界首市环保局局长吕森说，在我国现阶段的农业发展水平下，目前秸秆处理依然是个难题，在全国各地的粮食主产区，每年的夏收、秋收季节，这个问题就会集中凸显出来，令包括环保部门在内的各地政府颇为头疼。
农业机械化减轻了农民劳作的辛苦，同时出现的“种懒田”现象也值得关注。一些基层干部告诉记者，由于农业种植收益偏低，农民们不再对土地精耕细作，把主要的时间精力投入外出打工。但是秸秆还田在保墒抗旱、防止土壤板结、增加土壤有机肥等方面，已经被证明确实有显著效果，但很多农民还是选择一把火烧了，简单方便。这种“种懒田”现象在农村地区非常普遍。
一些基层农业部门工作人员分析认为，农民烧秸秆不是犯傻，而是经济理性的行为。农村土地分散，粮食收获后的秸秆收集难度大，再加上要抢农时，不能耽误种植下一茬作物抢种，很多农户就把焚烧作为处理秸秆的主要方式。如果大量秸秆不烧掉，除了增加处理成本、担心影响下一茬农作物播种之外，农民们还担心秸秆长期堆积在田间地头，随着风吹雨淋逐渐腐烂，蚊虫滋生，可能会造成对附近水源、空气的污染。可以说，现在农耕条件好了，农民过上好日子了，增收才是他们关注的，而费时费工的事情农民不愿去做，烧秸秆成了农民过上好日子的“后遗症”。
秸秆难禁烧渐成农业现代化的“痛点”
一些基层干部分析认为，秸秆焚烧问题，不是自古以来一直都有的，将来也不是改变不了的，这是我国农业现代化发展中的并发症、后遗症，是一个发展中出现的问题，将来也会必然会随着农业发展水平提高逐渐消失。但是，这绝非意味着政府可以对秸秆焚烧袖手旁观。
基层干部及种粮大户认为，推动农业现代化是治本之策。应当继续推动土地流转，提高农业规模化、产业化水平，让秸秆收集、还田等综合利用秸秆的做法具有可操作性。以秸秆还田为例，秸秆粉碎、土地深耕等需要农机保障，只有规模化农业条件下才能得到保障，对于每户两三亩田地的分散农户而言，秸秆还田推广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曾经在农委工作过6年的吕森分析说，他仔细算过一笔账，相对传统耕作，秸秆还田会增加多道工序，这些工序还需要新增农机保障，粗略估计需要增加现有农机动力的三分之一，才能满足需要，否则耽误时间导致土地墒情流失，没法播种，额外又需要增加浇水抗旱保墒。从耗时上来说，也从传统秋种的一天完成，增加到3天左右才能完成。
专家表示，解决秸秆焚烧问题，堵不如疏，要为秸秆综合利用找到出路。安徽农业大学副校长、农业专家程备久教授说，秸秆综合利用是个公认的难题，仅仅依靠行政力量的秸秆禁烧，是无法解决问题的，建议通过适量秸秆还田，再加上秸秆发电、秸秆造纸、秸秆板材、牛羊养殖等多种方式综合利用消化秸秆，把秸秆资源变废为宝、变害为宝。
专家还建议，政策引导和行政监督双管齐下，在使用行政力量推动秸秆禁烧工作的同时，还需要制定相关政策引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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